什么叫酷？没有国标、人体工学，照样造出明清家具

关心中国传统文化的小读者，对明清家具应该也略有所闻。

和中国古代其他的艺术品一样，明清家具不仅蕴含着深厚的中华文化底蕴，而且具有典雅、实用的功能。

在没有国家标准，没有人体工程学的古代，一代代能工巧匠用卯与榫、线与面、方与圆，制作出了实用性与美感并存的古典家具，造就了一部浩瀚的中国木器家具史。

在欧美家具已经成为主流的今天，作为关心传统文化的小读者，今天这些关于明清家具的知识或许能让你对传统文化有更多不一样的认知。

电视剧《红楼梦》剧照

作为整体，工艺美术的影响力却远远超过纯艺术……它源源不断地提供着形式语言，潜移默化地自幼培育起人的基本审美意识，如影随形般左右了一个人终极的审美判断。这种影响的发挥方式很特殊，但功效深远强大，是其他艺术门类无法企及的。

——尚刚

明清家具

○

尚刚

（本文摘自《给孩子的国宝》，活字文化策划出品）

尚刚

中国古代工艺美术史家，1952年生，北京人。现为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博导、院学术委员会主任。著有《古物新知》《天工开物》《中国工艺美术史新编》《极简中国工艺美术史》等。

明式家具

关心中国传统文化的小读者，对“明式家具”这个名词也不陌生吧？不过，你们可能并不清楚，在制作时间上，明式家具并不与明代共始终。它兴盛在明代后期，打造延续到清代前期。它们材料精良，品类繁多，做工考究，装饰古雅，造型洗练，尺度合宜，是古典家具的光辉代表。重要产地有北京、扬州、徽州、广州等，而苏州首屈一指。

电影《唐伯虎点秋香》剧照

明式家具的面貌与其所处的环境有很大关系，那时的官僚豪富竞相营建私家园林，标榜文雅风流，园中家具的面貌自然要与优雅的环境协调。文人记述过苏州明式家具在晚明时的崛起和风靡，还嘲笑过识字不多却假扮风流的衙役，说他们的家中也要布置庭院，养鱼种花，屋里的细木桌案干干净净，号称书房。

明式家具注重选用“细木”，材料主要是花梨、紫檀、铁力、 （鸡翅、杞梓）等硬木，以及非硬木的榉木（椐木）、楠木、黄杨木等。

它们质地坚细、纹理优美，产在东南亚和中国的南方，尤其是硬木，往往贵重异常。打造完毕，经上色，使家具整体色调一致，颜色幽雅，又要涂漆或打蜡，使表面光亮平滑。但为充分显示材质之美，涂料通常并不遮覆木材，令家具得其纹理美妙、变化天成。

明式家具品类丰富，格式椅凳、桌案、床榻、柜架、箱橱等等应有尽有。

电视剧《红楼梦》剧照

椅凳的样式最多，凳有杌凳、座墩、交杌、长凳，

椅有靠背椅、扶手椅、圈椅、交椅、宝座。

靠背椅无扶手，有灯挂椅、一统碑椅之分，

扶手椅有玫瑰椅、四出头官帽椅、南官帽椅之别。

【紫檀南官帽椅】

扶手和靠背出头的，是四出头官帽椅；不出头的，是南官帽椅。此作很高大，原为文物学家王世襄的座椅。

◆时代：明

◆尺寸（厘米）：高108.5

◆藏地：上海博物馆

至于做工，明式家具极其考究。总把纹理最美妙的木材用在显著的部位，如椅的靠背板、床的围子、桌案的面心。

【黄花梨罗汉床】

材料质感、纹理绝佳。床围正中的一块选用木材最美。在显著的部位使用美材是明式家具常见的选材方法。

◆时代：明

◆尺寸（厘米）：长210.8，宽75.6

◆藏地：美国堪萨斯城纳尔逊艾特金斯美术馆

对开的柜门则会将厚板剖为两片，使两门的纹理尽量对称。各部件的结合主要依靠榫卯，榫卯有几十种，它们严丝合缝，在不同部位变换出现，令家具表面有不同的线形组合。

而式样百出的枨子、牙条、牙头、角牙、短柱等既支撑分力，又显示出装饰的意味。

明清家具中各种样式的牙子

装饰的做法主要是雕刻，它有阴刻、浮雕、透雕、圆雕几种，而刀法圆润、层次分明的浮雕运用最多。题材有花卉卷草、灵禽瑞兽、山水人物、云纹等，纹样中抽象变形的较多，仿古拟古的不少。固然有装饰繁复、镶嵌琐碎的实例，但典型是简净优美。

装饰的意匠还常常借助铜件显现，如拉手、面叶、合页、吊牌等光亮的铜件本身已有色彩的装饰意义，其简洁的形象又往往发挥了纹样的功用。

【黄花梨亮格柜】

通身不加雕饰，而以多组铜件显示色彩与形象的差异，使作品整洁平朴，但又绝不呆板单调。

◆时代：明

◆尺寸（厘米）：高117

◆藏地：故宫博物院

尽管也有赘复、臃肿等恶例，但大多数明式家具的造型洗练优雅，造型线几乎没有多余的变化。作为家具，自然以直为主，但常常辅以曲线，以收曲直相间、刚柔相济之妙。在曲直对比中，直线更显劲挺，曲线愈加优美，生动流畅，给人以亲切平和之感。

功能是衡量日用品价值的首要标准。明式家具的功能优越，匠师能依据用途，合理安排高矮宽窄。如琴桌，为使操琴者运拨自如，故比一般桌案低矮，因仅仅放置形体狭长的古琴，故宽度也不及一般桌案。

【图5-5-4　黄花梨琴桌、香几、方凳组合】

这种摆放虽是王世襄先生的设计，但全合古式。明式家具一件已经显出脱俗，而其组合更能展现清雅。

◆时代：明

◆藏地：上海博物馆

电视剧《红楼梦》中黛玉抚琴

尺度的合宜尤其体现于椅，若干靠背椅的尺度竟与今日的国家标准差似，无论座面的高、宽、深，还是椅高、背宽、背倾角、座倾角。

椅的靠背往往略呈S状，且微微后倾，可使人的脊背与之接触更多，休息充分，舒适感强。

它们的材质往往极硬，于是，转折部位总做圆润的处理，悦目还是次要的，主要的还是触感良好，使用更安全。古代没有国家标准，没有人体工程学，但明式家具往往与之契合，这实在可贵。

清式家具

明式家具的制作在清初仍然延续，顺治、康熙、雍正时的许多作品典雅淳厚依旧，但新风也逐渐孕育生成。

著名产地依然是北京、苏州、扬州和广州，而新风貌的代表是宫廷的打造。它们以选材考究、做工精细、造型新奇、装饰繁缛为特点，被称为“清式家具”。

电视剧《红楼梦》剧照

清式家具康熙时已经出现，雍正时成熟定型，乾隆时走上了顶峰，随后便是难以遏制的衰落。

不同于明人推崇黄花梨，清人对色深质细的珍贵硬木格外喜爱，紫檀最受追捧。尤其在康雍乾时代，一件宫廷家具往往用同一种木料打造，甚至以同一根木料制成。为了使色泽、纹理一致，并且更坚固，一木连作的实例很多。

清式家具样式丰富，如多宝格、暖椅、凉杌等则是新出现的样式。

【紫檀多宝格】

用于陈设珍玩古器，图示者高低错落，空间各异，可陈设大小十件。造型、装饰极尽变化，繁琐巧媚。

◆时代：清乾隆

◆尺寸（厘米）：高123.5

◆藏地：河北省承德避暑山庄博物馆

传统的样式又往往变化百出，如常见的扶手椅，会利用靠背、扶手、足等部位的不同处理，衍生出难以数计的款式。

【鹿角椅】

椅及踏床用鹿角和紫檀等制成，鹿角取自康熙行猎时捕获的雄鹿，靠背板上有补刻的乾隆皇帝御制诗。

◆时代：清康熙

◆尺寸（厘米）：高130

◆藏地：故宫博物院

而造型和装饰仿竹、藤，乃至仿假山石的家具的出现，更令人目不暇接。清新可喜的作品固然不少，但无病呻吟、矫揉造作的恶例更多。不少榫卯样式是新的发明。

具有新意的创造是便携的小型箱柜，清代帝王喜出行，康熙、乾隆的下江南尽管著名，但往返承德是更常规的旅行。便携的小箱柜就是为帝王出行打造的，而其设计的巧妙，制作的精美，令人十分赞叹。

【图5-5-7　紫檀旅行文具箱】

打开是四足小桌，合上便成木箱，箱内可紧密放置文具、雅玩六十四事，以供皇帝在旅途中欣赏、把玩。

◆时代：清

◆尺寸（厘米）：高14，长74

◆藏地：故宫博物院

刻意装饰成了清式家具的主流，雕刻和镶嵌是主要的装饰手法。技艺虽难以挑剔，也出现了不少美妙合宜的花纹，但雕凿过甚却在在皆是。

乾隆以来，雕饰风靡，往往档次越高，雕饰越繁。不仅满地雕饰，还经常线刻、浮雕、圆雕、透雕兼施并用。精湛的技艺固然体现充分，但适用性常常随之降低，美感往往随之流失。

宫廷家具喜爱镶嵌，嵌料有木、竹、石、瓷、蚌片、象牙、珐琅等等。它们的装饰性固然很强，但每每与家具并不和谐，或者图案过于繁缛，或者嵌料的色彩过于艳丽，破坏了优质木材的质感、肌理之美，常有喧宾夺主的弊病。

有些家具明显受到西方家具，甚至建筑的影响。起先，这种现象在广作家具中出现。鸦片战争以后，又在沿海地区，甚至内地都市中蔓延，亦中亦西、半土半洋成了中国高档家具的新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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